“这几天伤口不要碰水，伤腿也不要用力。”
护士嘱咐了两句后转身离开，司屿悉心替温岁晚盖好被子，语气中满是嗔怪。
“一眨眼的工夫你就不见了，可把我吓坏了。”
温岁晚看了他一眼：“你不用去忙毕设吗？没几天就是毕业展览了。”
“毕业展览哪有你重要......”
“这几天你就安安心心住院吧，一切都有我。”
话音未落，手机铃声打断了司屿的话。
看清屏幕上的名字时，温岁晚明显看见他陡然变了脸色。
匆匆往病房外走去。
她不用猜，能让司屿情绪变化这么明显的，除了秦棠，再想不到第二个人。
司屿倒是说到做到，接连两天都在医院照顾她。
只是接电话的频率越来越多，几乎到了半个小时接一次的程度。
“你这么忙，就先回去吧，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。”
温岁晚躲开司屿替她撩头发的动作，漫不经心开口。
“不行，我怎么能扔下你一个人在医院呢。”
司屿想都没想便一口回绝。
有些时候，温岁晚真的很想问他，这么一直装，不累吗？
“叩叩。”
敲门声响起，两人下意识往门口看去。
秦棠穿着一身休闲服，提着果篮站在门口。
看见她的瞬间，司屿脸上扬起笑容。
“岁晚，听说你出车祸了，我特地来看看你，没什么事吧？”
秦棠像是不认识司屿般，连个眼神都没往他身上落。
自顾自走到温岁晚身侧坐下。
“还好，没什么事。”
温岁晚不动声色地挪了挪身体，离秦棠远了些，她身上的香水味浓得刺鼻。
“棠棠你怎么来了。”
司屿端着一杯温水递到秦棠手里。
“谢谢，既然岁晚没什么事，那我就放心了，先走了。”
秦棠随手将水杯放在床头，作势起身要往外走。
司屿立马跟着站起身，神情略带几分紧张：“岁晚，棠棠特地来看你，我去替你送送她。”
温岁晚抿着唇没说话，眼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，她起身跟上。
转过拐角，秦棠用力甩开司屿拉着她的手，一双美目蓄满泪珠。
温岁晚听见她委屈又可怜的声音：“你是不是因为车祸的事情还在跟你朋友生气？”
“你要生气，就生我的气吧！车祸是我的主意，我只是想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在乎她，没想到......”
没说完的话被秦棠的啜泣声代替。
司屿表情僵了瞬，弯腰温柔地擦去秦棠脸上的泪珠。
“我怎么会生你的气呢，我不在乎她，我只在乎你。”
温岁晚低下头，看着用力攥紧的手不住地颤抖，死命咬着唇才没让自己发出声音。
“真的？那毕业展览那天，我要你把温岁晚的人体素描裸照公布在整个大学城内！”
司屿面上露出几分犹豫。
眼泪瞬间从秦棠眼底滚落，哽咽道：“我就知道，你都是骗我的......”
听见她的哭声，司屿心都碎了，忙不迭应道：“好好好，我都答应你。”
两人的话温岁晚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，拖着疲乏的身体往回走，胸腔内的心像是灌了铅，直直往下坠。

温岁晚刚回到病房，口袋里的手机便接二连三地振动。
秀眉轻蹙，下意识掏出手机。
学校论坛上爆料出一组照片，画面是女生被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搂抱着上车的背影。
许是离得远，有些模糊。
可在看见这些照片的一瞬间，温岁晚就认出来，这道背影的主人，属于秦棠。
她点开评论区，铺天盖地地声讨。
“这女的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？真不要脸。”
“我靠好恶心，这都什么时候了，还有人玩包养那套。”
“学校这都不彻查一下给个处分？”
“这怎么看起来很像金融系那个系花温岁晚啊？”
她几乎一眼就看见穿插在其中的评论。
落在屏幕上的指尖还没来得及敲下键盘，下面又多了一条。
“说不定真是，听说她开学的时候就是豪车接送的，过了一段时间又没了。”
“靠着老男人的钱追美术系的司屿，真会玩。”
“原来她就是传说中的那个司屿的超级舔狗啊，咦，幸好司屿没和她在一起。”
偶尔有几条替她说话的评论，也被迅速淹没在其中。
指尖发麻，捧着手机的双手敲不出一个字。
她清楚，无论她现在说什么都没用。
人们只在乎八卦，不在乎真相。
温岁晚眼眶里蓄满泪珠，死死咬着唇瓣，强忍着没让眼泪落下，整个手臂都因为用力攥紧而颤抖。
心跳得厉害，手掌心更是分泌出一层薄薄的冷汗。
名为慌张的情绪将她的思绪占满。
她几乎下意识拨打司屿的电话。
铃声响了几秒，被人接通。
她还没来得及开口，另一边率先响起了秦棠娇滴滴的声音。
“阿屿，你为了我，把照片女主说是温岁晚，就不怕她知道了生气？”
闻言，她手指倏然收紧。
司屿深邃眼底掠过一抹复杂，并未回答秦棠的话。
“棠棠，我不相信你是那样的人，肯定是他们恶意造谣抹黑你p的图。”
听着司屿低沉的声音传来，温岁晚顿觉得脸上似乎有一抹湿润。
她抬手抹去，眼泪不知不觉流了出来。
原来，造谣她的人，是司屿。
把众人视线转移到她身上的人，也是司屿。
这一切，不过是为了秦棠。
温岁晚想笑，泪珠却愈发汹涌，心口的酸涩像是要彻底压抑不住。
“阿屿，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，之前你答应我毕业展览温岁晚的人体裸照素描准备好了吗？”
“准备好了，在学校画室里好好放着。”
司屿看着面前的秦棠，忍不住回想起照片上的内容，忽然觉得眼前的人，分外陌生。
“那你带我去看看，等展览结束，我就答应做你女朋友。”
隔着屏幕，她都能听清秦棠略带撒娇意味的嗓音。
温岁晚摁断电话，抬手擦去脸上泪痕。
心像是被藤蔓缠绕着，连呼吸都变得困难。
再睁眼，美目中翻涌着几分坚定。
三年的恋爱，是她一个人的一厢情愿。
这场单方面付出的梦，早就该醒了。
温岁晚踉跄着起身，跌跌撞撞往病房外走去。

温岁晚一瘸一拐往医院外走去，迎面刮来的冷风吹乱她的思绪。
怀里手机猝不及防响起，屏幕闪烁着司屿的名字。
她眸色一暗，电话刚接起，司屿急促的嗓音从另一头传了过来。
“岁晚！你去哪了？”
温岁晚抬眼看了眼面前倒数的红绿灯，“我没事了，先出院了。”
司屿声音里夹杂些许无奈：“那你先回家，我马上回来照顾你，你别乱跑，脚上的伤还没好。”
目光落在那正在通话中的界面，温岁晚唇角不免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。
要不是知道真相，她只怕还真会被司屿三言两语打动。
“嘀！”
刺耳喇叭声拽回温岁晚的思绪，一抬眼便看见一辆疾驰而行的车朝着她直直撞来。
温岁晚想跑，可脚下却像是被钉了钉子般，动弹不得。
周遭静得她只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。
“岁晚！”
“砰！”
两道声音几乎同一时间响起。
温岁晚来不及去看声音来源的方向，胳膊被人用力一拽，整个人踉跄着往后倒去。
她眼睁睁看着那辆车从她站的地方飞过，撞在不远处的电线杆上。
温岁晚还没从刚才的恐慌中回过神，就听见司屿的焦急的嗓音。
“岁晚！你没事吧？！”
她回头看去，司屿整张脸布满汗水，拉着她胳膊的手颤抖个不停。
见她不说话，司屿一把将她横抱起，往医院方向小跑而去。
病房内，护士小心翼翼地替温岁晚处理着关节和脚踝的伤。
“你这脚，恐怕要多养一段时间。”
温岁晚愣愣看着护士的动作，满脑子都回想着刚才司屿慌张的神情。
不由得抓紧了身侧的床单。
“你们到底想干什么！？”
司屿声嘶力竭的嗓音从没关紧的门缝外传来。
温岁晚下意识抬眼看去，朦胧玻璃外，勉强能看清几道身影。
“屿哥，咱们不都是帮你嘛，不是你说的要让温岁晚付出点代价嘛。”
男人吊儿郎当的声音飘来，温岁晚浑身一僵。
“这次车祸她也没受伤，屿哥你这么紧张，该不会是真的喜欢上温岁晚了吧？”
男人试探性地追问。
司屿闻言，死死攥着拳头，薄唇紧抿成一条线。
他怎么可能喜欢上温岁晚？
可......
当看见那辆车朝着温岁晚疾驰而来的时候，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。
事后心底涌上的恐慌几乎要将他淹没。
他甚至没办法想象，要是温岁晚真的出事怎么办。
他松开紧握拳头的手，语气严肃：“怎么可能，万一真的出事谁来担责？以后别再这么做了。”
几个男人相视一笑，拍了拍司屿的肩。
“咱们不都为了让屿哥你早点和秦棠在一起嘛......”
后面的话温岁晚没心情再继续听下去。
早已千疮百孔的心隐隐泛疼。
垂下的手用力到指骨发白。
她应该清楚的，一切都是司屿刻意做给她看的。
目的，不就是为了报复她，安慰秦棠吗？
温岁晚深吸一口气，再睁眼时，眸底一片清明。

找到司屿的时候，他坐在画室的阳台上。
手里捏着纸巾，小心翼翼地擦去秦棠脸上挂着的泪珠。
温岁晚的脚步顿时僵在原地。
她从没在司屿脸上见过这幅视若珍宝般的神情。
“岁晚，你怎么来了。”
最先看见她的是秦棠。
仓皇失措地从司屿怀里站起身，苍白小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。
一副我见犹怜的姿态。
“岁晚，你别误会，阿屿只是安慰我而已。”
温岁晚紧抿着唇没说话，垂下的手紧紧捏成拳头。
脚踝隐隐作痛的伤口似乎在提醒着她什么。
秦棠见她这副模样，眼底掠过一抹得意。
转头对着司屿泪眼蒙眬道：“阿屿，你去帮我和岁晚买瓶水吧。”
司屿这才转头深深看了温岁晚一眼，眸光复杂。
难得一句话没说，从她身边擦肩而过。
“你脚还没好就着急跑来，是看见了论坛的消息？”
司屿前脚刚走，秦棠便收敛起弱柳扶风的模样，双手环胸，靠在墙上盯着温岁晚。
“为什么？”
猛然一开口，温岁晚才发觉，自己的嗓子沙哑得厉害。
带着浓厚哭腔。
“什么为什么？你是想问，被包养的人为什么从我变成了你？”
秦棠嗤笑一声，抬手撩动耳边垂落的长发。
一只手搭上温岁晚的肩膀，离得近了，她能闻见秦棠身上浓郁又刺鼻的香水味。
呛得她几乎快落下泪。
“当然是因为司屿不忍心看见我被所谓的谣言围攻，替我转移了注意力啊。”
秦棠笑声轻盈，落入温岁晚耳里，却格外刺耳。
她浑身僵住，全身血液倒流，说不出一句话。
“阿屿买的水军见效作用还真是快呢，我要是你，才不会这么厚脸皮呢，死死抓着司屿不放。”
“也对，司屿的身家，是你一辈子能碰到的最顶端了吧，肯定要抓着不放才好。”
哪怕早已知道事情的真相，温岁晚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。
“你说，司屿到底，更在乎谁呢？”
话音刚落，秦棠便拉着她的手，狠狠往自己身上一推。
秦棠顺势往画板方向倒去，“哗啦”一片响声。
“棠棠！”
司屿匆忙赶来，经过温岁晚身侧时，狠狠撞了她一下。
她看着眼前这一幕，不禁冷冷勾唇。
真是低劣的手段。
但司屿，就是无条件相信秦棠。
“温岁晚！你干什么？！棠棠又没惹你！”
秦棠眨了眨闪着泪花的眼，委屈道：“阿屿，你别怪岁晚，都是因为我，否则你也不会因为帮我，把岁晚拉下水，岁晚生气也是应该的。”
司屿脸上的怒气顿时收敛：“就算是这样，你们都是女生，互相帮帮忙又怎么了，反正都是谣言，找个机会澄清不就好了？”
都是女生？
原来，司屿知道这样的谣言对女生会造成什么样的伤害。
可还是为了保护秦棠，义无反顾地将脏水泼到她身上。
尖锐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软肉，她却像是不觉得疼。
司屿说得没错，找机会澄清。
三天后的毕业展览会，就是最好的机会。
她会让所有人都知道，到底谁，才是身败名裂的那个。

司屿一把拉住她的手腕，英挺的眉蹙成一团。
棠棠？
连名字都叫得这么亲密，真当她蠢吗？
“阿屿，你别生气，没关系的。”
秦棠眉眼恰到好处地闪过委屈。
两人暗戳戳的互动将温岁晚活生生衬托成了笑话。
她眼神冷冽地扫过司屿和秦棠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：“我有点饿，想快点进去吃东西。”
似发觉她冷漠疏离的情绪，司屿软了语气：“好，小馋猫，那我们先进去。”
没再理会身后的秦棠，两人手挽手进了宴会厅。
司屿递过来一个碟子，里面放着几块小蛋糕，低声道：“你不是饿了吗？拿着，我去给你找点喝的。”
话音落下，他起身往人群另一边走去。
温岁晚捧着碟子，目光随着司屿的身影移动，眼看着他走入一个拐角，一道倩影几乎紧随其后。
视线下移，碟子里的蛋糕都摆着柠檬片。
在一起三年，司屿都不知道她对柠檬过敏。
她随手将碟子放在一旁，重新拿了块蓝莓蛋糕送进嘴里。
无论司屿再和秦棠做什么，她都无所谓。
三年，足以让她彻底看清一个人。
“温大小姐，这都马上毕业了，还是和咱们同班同学一起玩一把呗。”
略微有几分眼熟的同学端着酒杯走上前来，脸上挂着的笑意带着几分讨好。
“玩什么？”
温岁晚凑近人群，第一把就抽到了大冒险。
她起身按着卡片上的任务往二楼卫生间的方向走去。
还没来得及推开那扇门，后背被人用力一推，温岁晚整个身体都跟着前倾。
朝着楼梯一路滚下去，疼痛感席卷全身。
耳边响起惊呼声，温岁晚晕过去之前，只看见司屿匆忙从楼梯赶下来的身影。
消毒水难闻的味道一个劲地往鼻腔里钻。
温岁晚抬起沉重眼皮，白色天花板映入眼帘。
“岁晚，你醒了？有没有哪里不舒服？”
司屿从那张小小的陪护椅上站起身，略显紧张地看着她。
强撑起身体，温岁晚摇了摇头，细微的伤口都已经被处理好，只有脚踝，高高肿起。
“我去叫医生来给你看看。”
司屿脸上的担忧不像是作假，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温岁晚后，立马往外跑去。
他前脚刚走，后脚床头柜上没来得及拿走的手机叮一声轻响。
温岁晚下意识看去，是秦棠。
“阿屿，你答应我的，等毕业展览会就和她分手，今天推她下楼的事就当是你对我的忠诚测试。”
“没想到你对她下手那么果断，我相信你心里只爱我一个啦！”
紧随其后跟上一个可爱撒娇的表情包。
她没心情再看秦棠发来的其他消息，指尖颤抖着，双手死死攥紧被子，整个人像是坠入深渊，通体发寒。
温岁晚用力闭上眼，原来，她被人推下楼，只是司屿向秦棠表忠心的方式吗？
各种酸涩的情绪几乎一股脑地涌上来，占据她的整颗心，闷得发疼。
温岁晚不懂，这场名为报复的恋爱，司屿到底要做到什么地步，才肯善罢甘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