其他宾客也是投来不屑的目光。

看着这场精心设计的戏码，凌雪凝笑了。

她咽下涌上喉头的铁锈味，站起身，大步来到凌雪玉面前，抬手一掌，将她打的口吐鲜血。

甚至就连人形都无法维持，裙子后露出毛茸茸的狐狸尾巴。

“一只低贱的狐狸，三分五次设计本仙，真当本仙不敢打你么？！”

凌雪凝的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视，冷笑摇头。

“一群眼盲心瞎的东西，若是本仙真想伤她，区区一只狐妖，抬手便可捏死！”

离开的瞬间，她感觉到，一道冰冷的目光死死停留在她背后。

仿佛利剑般，想将她洞穿。

不用想，也知道是谁。

回到红尘殿，凌雪凝带上娘亲留下来的遗物，接着，将娘亲的坟前打扫了一番。

“娘，女儿要嫁人了。”

“以后，怕是不能经常回来看您了。”

坟前的柳树缓缓摇曳，似乎是娘亲在轻抚她的脸颊。

凌雪凝红了眼眶，但脸上的表情却是无比坚定。

“娘亲，您放心，我不会为了一个人放弃自己的一生。”

“我一定会过得很好。”

天色渐晚，凌雪凝起身回到红尘殿。

凌父派来的使者已经等候多时。

“红尘仙子，这是九耀神君托属下转交给您的。”

是一枚储物戒指。

神识扫过，凌雪凝嘴角勾起。

为了他的宝贝女儿，凌父最终还是下了血本。

收起储物戒指，凌雪凝点头：“替我谢谢九耀神君大人。”

使者又掏出九耀神君的口谕。

“那名护卫......”

“本仙自会告知他。”

“告知我什么？”

百里奚的身影出现。

使者刚要开口，被凌雪凝一个眼神制止，起身离去。

等到只剩下他们二人时，百里奚上前，目光冰冷。

凌雪凝毫不畏惧，抬头与他对视。

空气中火光闪烁。

许久，百里奚低沉开口：“大小姐，宴会上的事情，我希望你能跟二小姐道歉。”

“你希望？”

凌雪凝讥讽一笑。

“怎么？你取我心头血为她疗伤还不够？现在是想在仙界绑走本仙么？”

百里奚瞳孔收缩。

她知道了？

不可能！

“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。”

“我只知道，你三番五次欺辱二小姐，就是你不对。”

“我欺负她？”

凌雪凝突然感到一阵疲惫。

她不想解释。

也懒得解释。

“百里奚，从今天开始，你就是凌雪玉的侍卫。”

百里奚皱眉，刚要拒绝，凌雪凝拿出九耀神君的口谕。

“这是我父亲的命令，若是不从，你就滚出仙界！”

百里奚明显怔住。

“为何如此突然？”

凌雪凝没有回答，转身离开。

百里奚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跳上长剑。

他隐姓埋名这么久，不就是为了今天么？

“百里奚。”

凌雪凝突然开口。

百里奚回头。

“大小姐有何吩咐？”

凌雪凝站在大殿的阴影了，看不清神情，只听到她带着颤抖的声音。

“再见。”

百里奚愣了一下，没有回应。

等那道剑影消失在天边，凌雪凝擦去眼角那抹湿润，腾空而起，离开仙界。

再见，百里奚。




一声冷斥，打断了正在甜蜜的二人。

凌雪玉急忙推开百里奚，对上凌雪凝冰冷的目光时，她露出惊喜之色，急忙大步冲进房间。

“姐姐，你终于醒了......人家，人家都担心死了......”

见她做作的模样，凌雪凝嘴角勾出一抹冷笑。

“担心？是担心我没死吧？”

凌雪玉哭声一窒，抬起头，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。

“你，你怎么能这么想我？”

“姐姐，你昏迷这些天，我......”

“你在忙着和我的护卫眉来眼去。”

凌雪凝打断她的话，接着，她咬牙撑起身子下床，来到百里奚身前。

后者眼中的冰冷消散，转为漠然。

“你不想说些什么吗？”

面对质问，百里奚不慌不忙：“属下需要保护二小姐，分身乏术......”

“百里奚。”

凌雪凝打断他的话，一双凤目死死盯着他的双眼。

直到后者心虚般移开视线，她嗤笑摇头。

原来他也知道心虚。

“从今日起，你不必再来了，我不想再见到你。”

轻飘飘地一句话，却让百里奚猛地抬起头。

是啊，他是赫赫有名的剑圣，他是地位超群。

可这里是仙界。

这红尘殿，属于她凌雪凝。

她不需要一个在危难时刻，会毫不犹豫抛弃自己的人。

百里奚沉默了些许，身为剑圣，他有着自己的傲气。

他完全可以转身离开。

可他却没有，而是迟疑了一下后，双手抱剑。

“属下护主不利，请红尘仙子责罚。”

凌雪凝摇头：“你我并非主仆关系，本仙也没什么好责罚的，你，走吧！”

凌雪凝转身就要离开，可下一秒，就听身后传来噗通一声。

她瞳孔猛地收缩，难以置信地缓缓转身。

那个如同青松般孤傲的男人，居然直挺挺地跪倒在了她身后。

“请红尘仙子责罚！”

凌雪凝嘴唇颤抖。

为了能留下来，为了能接近凌雪玉。

他连身为剑圣的傲骨都不要了么？

“不要！”

凌雪玉哭着跪在百里奚身边。

“姐姐，都是我的错，是我不该贪玩，引来祸端。”

“你别怪百里哥哥，要怪，你就怪我吧！”

百里奚一脸心疼：“二小姐，这是属下的失职，你不必如此......”

“不要！”

凌雪玉用力摇头，哭的梨花带雨。

“你都是为了保护我，你没错！”

好一个郎情妾意。

凌雪凝心中怒意翻滚。

“好，既然你执意如此，那就别怪我不客气！”

凌雪凝抬手，一道仙力直奔凌雪玉而去。

就在即将接触的瞬间，百里奚出手了。

不愧是三界公认的剑圣。

只一抬手，就打散了凌雪凝的含怒一击。

“呀！”

凌雪玉捂着耳朵，一副受惊的模样。

可她却还是倔强地抬着头。

“姐姐，既然你这么恨我，那我去死好了！”

她猛地抬手，一掌拍在自己心口，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。

百里奚急忙将她抱在怀里。

凌雪玉面色苍白，却还是强撑着一口气。

“百里哥哥，对不起，是，是玉儿连累了......”她脑袋仄歪，昏迷过去。

院内陷入死寂。

片刻后。

恐怖的威压爆发，瞬间让凌雪凝呼吸困难。

百里奚抬头，四目相对，她看到了百里奚眼里一闪而过的杀意。

仿佛下一秒，他手中的长剑就会砍下她的项上人头。

凌雪凝心中冰冷。

“带上这个贱人，滚出这里！”

百里奚抱起凌雪玉，临走前，他回头，深深地看了眼凌雪凝。

眼神里满是意味深长......




次日一早，凌雪凝走出大殿，一眼就看到了等候在外的百里奚。

他身上永远是那件黑袍，怀中抱着那柄朴素无华的长剑，脸上没有丝毫表情。

似乎昨天那尴尬的事情压根没发生一般。

换做过去，凌雪凝总会上前，各种调侃挑逗，想让这张冰块脸融化。

可今日，她连看都没看他一眼，甩袖腾空，叫下生成祥云。

百里奚皱眉，但也没有多说什么，甩出长剑，御剑紧随其后。

丹王岛。

此地传承万年，不参与三界争斗，但却地位超然。

离得老远，凌雪凝就见到了远处巨大的环形岛屿。

岛屿上空，灵气翻涌，甚至化作雨水。

仅仅吸一口，就觉得体内的仙力隐隐增长了几分。

丹王大会在岛屿正中央。

刚一落地，凌雪凝便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。

“哎呀，雪凝姐姐来啦，怎么不提前跟小妹说一声呢？”

一袭浅蓝衣裙的凌雪玉赤脚跑了过来。

一头黑发用木簪简单挽起，脸上略施粉黛，搭配上她洁白如玉地小脚，倒添了几分俏皮活泼之感。

她冲过来，兴冲冲地拉着凌雪凝的胳膊。

不知道的，还以为这两姐妹感情多好呢。

凌雪凝没有第一时间回答，而是用余光扫了一眼身后的百里奚。

如她所料，后者见到凌雪玉的刹那，原本平淡如死水般的眸子顿时闪烁着渴望的光芒。

握着长剑的手微微颤抖，显然内心很是不平静。

凌雪凝冷笑，一把甩开凌雪玉的胳膊。

“本仙想去哪儿，还要跟你提前商议么？你也配？！”

凌雪玉夸张地惊呼一声，踉跄着坐倒在地，脸上泫然欲泣。

“姐姐，我做的哪里不好，让你如此生气？”

不等凌雪凝开口，她又看向后方的百里奚。

“百里哥哥，我只是想让我们姐妹俩增进一下感情，我真的做错了么？”

百里奚眼里满是心疼，闻言，一向惜字如金的他，竟是没有丝毫犹豫，立刻摇头否认。

“当然不是，二小姐，您性子淳善，此事怨不得您。”

凌雪凝心中自嘲。

凌雪玉性子淳善？

这意思是说她性子恶毒么？

见到有人为自己撑腰，凌雪玉眼里闪过一丝得意，她柔弱无辜地站起，可很快，就往前踉跄了一下。

不偏不倚，正好倒在了百里奚怀里。

而后者的反应不可谓之不快。

几乎在凌雪玉摔倒地瞬间，他一把丢弃了怀中视若第二条生命的宝剑，一把将凌雪玉抱在怀里。

凌雪玉恰到好处地红了耳根。

“对不起，百里哥哥，人家真的笨手笨脚......”

百里奚眉眼中满是柔情。

“不怪你，二小姐。”

凌雪凝冷冷看着二人。

记得当初，她修炼时走火入魔，全身经脉受损。

在她祈求百里奚将自己抱到床上打坐时，后者皱了一下眉，随即缓缓伸出剑鞘，将凌雪凝的身体挑起，放到床榻上后，急忙擦拭剑鞘。

就好像凌雪凝是什么脏东西一般。

那时凌雪凝虽然生气，但知道对方痴情于剑，也没有过多计较。

现在......

看着地上如同垃圾一般被丢弃的长剑，凌雪凝自嘲一笑。

原来，爱与不爱，竟是如此明显。




许是救命之恩，又或许单纯是少女思春。

游戏红尘的红尘仙子，开始为一介仆从倾心。

她开始刻意制造二人独处的机会。

她故意要他陪自己去凡间，在漫天灯火中，她想要靠在对方怀里，可回应她的却是一把冰冷的剑鞘；

她在后花园种满了让人亢奋的灵草，可百里奚即便双目赤红，但还是一剑将整个后花园夷为平地，接着恭恭敬敬地像躺在花丛中衣衫不整的她拜别。

仅仅是勾勾手指就能让万千天才青年为之倾倒的红尘仙子，偏偏在这个男人面前吃足了亏。

凌雪凝想过放弃。

可真的打算放弃的时候，她却发现自己压根儿做不到。

不知什么时候开始，那道抱着长剑的孤傲身影，早已深深地刻画进她的心脏之中。

凌雪凝自己都没意识到。

自从娘亲死在自己面前那一刻，百里奚就成了她唯一的依靠。

父亲和那只妖狐的事情，凌雪凝早就知道了。

或者说，她的娘亲也知道。

但正值仙魔大战时期，她不能因为这些小事分心。

可凌雪凝没想到，娘亲头七刚过，父亲就迫不及待地将凌雪玉带回了家。

“玉儿的娘亲去世了，她一个人流落下界实在太危险。”

说这句话时，凌父在打量着她，似乎想观察她的反应。

凌雪凝只是瞪大了眼睛，一言不发。

只是从那天开始，凌雪凝对凌父的称呼再也不是父亲。

而是九耀神君大人。

她开始拼命修炼。

才短短百年时间，就拥有了金仙的修为。

加上她本就继承了九天玄女那倾国倾城的容颜。

一时间，红尘仙子的名字，响彻整个仙界。

而这百年的时间里，百里奚一直陪在她身边。

凌雪凝对他的感情，从一开始的感恩，春心萌动，到后来，她无可救药地爱上了这个男人。

可百年的时间。

即便是枯树，都有机会重新发芽了。

但眼前的男人，却从来没有为她露出过哪怕半点笑意。

他修炼的是无情剑道。

凌雪凝以为，他此生注定绝情寡义。

可直到那日，她无意间撞见，这个冰冷的男人，居然来到了凌雪玉的寝宫。

还偷偷拿着她的贴身衣物自渎。

那一刻，她心中的那道身影崩塌了。

解决完生理需求后，男人腰间的玉佩闪烁，他微微皱眉，起身离开大殿。

凌雪凝强忍内心的悲痛，隐匿身形跟了上去。

岂料接下来的一幕，让她的心再次被撕扯的七零八落。

百里奚和一个年轻男子见了面。

而那个年轻男子，赫然是仙界有名的清越上仙。

二人一见面，后者就语气不善。

“百里奚，你身为人族的剑圣，不联合我仙界对抗魔族，居然隐匿身份，玩起了护花使者的游戏，所谓哪般？”

“既然你那么喜欢九耀神君大人膝下的小女儿，本仙直接帮你提亲便可，何须浪费如此多的时间！”

百里奚语气平淡。

“玉儿本就出身低微，受尽欺辱，如今来到仙界，也是被人轻视，我若突然提亲，难免会让她觉得图谋不轨。”

“感情一事不可勉强，需要徐徐图之。”

清越上仙一脸无奈。

“可你一来，连红尘上仙也整天丢了魂一般围在你身边，她可是仙界多少青年才俊的目标，你不知道，如今仙界众人对你意见颇深......”

百里奚冷笑，眼里毫不掩饰地讽刺。

“一个自甘堕落的贱人罢了，你大可告诉你们仙界那帮废柴，我百里奚，对那种水性杨花的贱人，没有丝毫兴趣，她连给玉儿当洗脚婢都不配！”

躲在暗处的凌雪凝如遭雷击，全身颤抖。

原来，她不惜放下脸面的大胆追求，在他眼里，竟是如此不堪。

也就在那一刻，凌雪凝知道，自己该放弃了。

这样的男人，不要也罢。




“哟，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红尘仙子吗？”

看着面前众妖族虎视眈眈的眼神，凌雪凝眉头紧皱。

“你们想做什么？”

为首的蛇妖吐着信子，眼中满是淫色。

“不想做什么，只是对红尘仙子仰慕已久，不知仙子可愿于我回到族中，彻夜长谈交心一番？”

四周的妖族不怀好意地大笑。

目光更是肆意忌惮地在她身上打量。

余光中，凌雪凝注意到，百里奚正死死挡在凌雪玉身前，怀中宝剑散发着逼人的气势。

一时间，竟然无人敢上前，只能把注意打在了她身上。

凌雪凝刚要开口，凌雪玉突然大喊。

“你们不许欺负姐姐！”

她站在百里奚身后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。

“虽然姐姐私下里形骸放荡，和无数仙人有染，但她平生最厌恶妖族，就连我这个有半妖血脉的妹妹，她都视为野种，更别说你们。”

这番话，也成功激怒了在场众妖族。

其中一名虎妖冷哼，摩拳擦掌。

“一点朱唇万人尝的贱货，也配高高在上？！”

“兄弟们，今天，咱们就尝尝红尘仙子的味道！”

一声令下，众妖红着眼睛冲了上来。

凌雪凝拔出长剑，奋力抵抗。

而百里奚，只是微微皱眉，带着凌雪玉退到一旁。

“二小姐，我去帮忙。”

可不等他动身，凌雪玉就拉住了他的胳膊。

“别去，百里哥哥，我好害怕。”

百里奚犹豫了一下，收起长剑。

“好，有我在，别担心。”

这一幕，让激战中的凌雪凝分了心。

面对虎妖锋利的爪子，竟然忘记了躲避。

噗嗤——

鲜血乍现，一道狰狞的伤口出现在凌雪凝胸前。

手中长剑也脱手而出。

无数妖族一拥而上。

她甚至清楚听到自己的衣物被撕裂，以及众妖口中粗重的喘息。

凌雪凝绝望地闭上双眼，仙力在体内变得狂躁。

与其受辱，不如一死......

“住手！”

天边一声怒吼，接着，金光乍现，众妖惨叫着后退。

一道闪烁着九色仙光的身影快速逼近。

体内仙力失去控制，凌雪凝吐出一口鲜血。

意识消散之际，她只看到凌父难看的脸色，以及他口中的冷哼。

“不知羞耻的贱人！”

......

“百里哥哥，你明明是姐姐的剑侍，却一直保护我，爹爹没有怪罪你吧？”

矫揉造作的声音，即便凌雪凝刚刚苏醒，也忍不住赶到一阵恶心。

她想起身，可稍微动弹，就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。

胸前的伤口如同被万虫噬咬。

痛不欲生。

窗外，凌雪玉整个人柔弱无骨般靠在百里奚怀里，哭的双眼通红。

“都怪我不好，都怪我，不该贪玩......”

百里奚轻轻拉着她的手，声音如同春风一般和煦。

“二小姐不必自责。”

“九耀神君并未责罚，换言之，即便我因为此事被挫骨扬灰......”

他低头，深情地看着凌雪玉的双眼。

“我也永不后悔！”

“毕竟，你才是我心中，最......”

“够了！”